《文章》序
拯救華文-梁文道
去年來吉隆坡為花蹤文學獎做評審,同時還講了一點關於馬
現下我寫這篇小序,其尷尬恐怕尤勝當日那位天真熱情的中
...
自從零六年以來,拜訪大馬不下二十次。這些年的經驗使我 發現,原來一般華人對本地文學的認識是很有限的,在街上 隨便捉住一個懂華文的,叫他講一下他知道的本地作家,說 不定他連五個都數不出來。何以致此?理由之一或許是某種 本地薑不辣,外來和尚才比較會念經的慣性偏見。但是在我 看來,更大的問題或許是大馬華社對文學藝術的長期冷漠, 它導致了一般人和馬華藝文圈子的隔離;雖在同一地界,然 雞犬相聞,互不往來。
這可真是件怪事。華文教育號稱是馬來西亞華人社群三寶之 一,大家一向珍重愛惜,而各方人士對華校的努力捐輸更常 叫我們這些外來者感動莫名。既然大眾如此看重華文教育, 又為什么要小看本地人用華文創作的上乘作品呢?為什么豪 商鉅富不惜萬金助學建校,卻捨不得丟幾個零錢給有心人出 版一套華文文學書系(詳見張錦忠先生替黃錦樹先生文集《 焚燒》撰寫的序言〈散文與哀悼〉)?
翻翻《亞洲週刊》每期刊末各地暢銷書榜,就不難猜到答案 了。當龍應台女士的《大江大海一九四九》成為台北暢銷書 之冠,當《王蒙說老子》名列北京最受歡迎的新書之際,吉 隆坡最好賣的華文書籍往往是食譜、成功學,以及健康指南 。我們重視華文教育,但卻重視的不是文化,而是教育可能 帶來的實際成果;我們強調華文的價值,但不是為了它審美 和思辨上的價值,卻是為了把它當成純粹的工具。於是形成 一個人類史上罕見的現象,人人都說某種語文很要緊,但人 人都並不真的在乎它所創造出來的果實。
這種情形曾經發生在拉丁文身上。可能很多人都不曉得,直 到二十世紀之前,每年用拉丁文這種「死文字」寫出來的詩 歌都還達到萬首以上。那些詩都到哪裡去了呢?為什么打自 十五世紀以後,就沒聽說過有哪一個拉丁文大家很厲害?內 情其實很簡單,因為那些拉丁文詩全是學校作業而寫詩則被 認為是學習拉丁文的不二法門。那時候,英法等國一直把拉 丁文列作中學科目,覺得它是身份的象徵,文化的傳承。明 明沒人再將拉丁文當成是種有生機的語言了,明明沒有人願 意再出以拉丁文書寫的書籍了(教科書除外),可是學生仍 然被迫飽受拉丁文的折磨,因為那是家長的驕傲,上流社會 的標誌……
用拉丁文比喻華文在馬來西亞的處境,自是不倫不類。然而 ,我想借此提醒這本書的讀者,孩子的家長,學生的老師: 如果作文只是一種功課,如果這種功課只是為了掌握一種工 具;不管這個工具是要用來升學就業,還是要拿它當作華人 身份的證明;這種語文都不會有太大的前途。以文字拓展複 雜的深度思考,以文字開展繁麗的感官邊界,這才是一種語 文的源頭活水。我相信同書四位作者都不會否定我這個說法 。我期待,將來有這麼一天,一位大馬學生拿着本馬華作家 的作品,驕傲地教訓我:「你沒讀過這本書吧?那可真是你 的遺憾」。假如真有這一日,我願意忍受現在這小小的尷尬 難堪。
這可真是件怪事。華文教育號稱是馬來西亞華人社群三寶之
翻翻《亞洲週刊》每期刊末各地暢銷書榜,就不難猜到答案
這種情形曾經發生在拉丁文身上。可能很多人都不曉得,直
用拉丁文比喻華文在馬來西亞的處境,自是不倫不類。然而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讀了上文,深覺慚愧,並啓發自己對作文教學、語文教學的思考。我認爲:語文教育,當重審美情趣的培養和思辨的教育,亦即以語文教會學生怎樣看世界、怎樣在這個大千世界裏安身立命。可是,雖然知道自己爲什麽教華文,但是在日常教學中往往很容易迷失在功利價值(甚至是功利主義)的“迷障”中。
與大家共思之。
特別摘錄文中警語——給每個華人家長、所有在華校教書的老師、所有華文老師,尤爲重要,給自己:
“我們重視華文教育,但卻重視的不是文化,而是教育可能帶來的實際成果;我們強調華文的價值,但不是為了它審美和思辨上的價值,卻是為了把它當成純粹的工 具……如果作文只是一種功課,如果這種功課只是為了掌握一種工具;不管這個工具是要用來升學就業,還是要拿它當作華人身份的證明;這種語文都不會有太大的 前途。以文字拓展複雜的深度思考,以文字開展繁麗的感官邊界,這才是一種語文的源頭活水。”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